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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尚节远征南洋及归天家:中国最伟大基督徒(完结篇)

2017-05-17 心灵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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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安南云南之行

(1938年5月至8月)


  一九三八年五月十日清晨,日军进袭厦门,难民纷纷渡海到鼓浪屿逃难。正午跑声隆隆震耳,尚节在山上遥望战况。是午,赴某爱主者离别宴会,那是日前预定的,使尚节想起诗篇第二三篇的名句:"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

  翌晨,尚节和一千八百余难民乘丰庆轮前往香港,启碇不久,厦门便告失守。十三日抵港,要十八日才有船赴越,算来安南之会是不能如期召开了。等船时,在港工作――尚节是不肯浪费片刻。十三晚却召集布道团团员开培灵会。十四日午在九龙浸信会开会。港方当然不免怪责,但也顾不得许多了。可是九龙浸信会的礼拜堂容不下越来越多的人,乃假民生书院聚会,用播音机播讲。

  二十日抵安南海防,先到北越的河内,听众不多,由某法人为尚节译成安南语。尚节嫌他译得太慢而且枯燥,他倒嫌尚节的道理太浅。但是这浅而"愚拙"之道却在河内救了百余人,激励了五十五人献身事主,并组织了三十八队的基督精兵。

  河内工作后,乘火车经西贡遄往永隆,因为宣道会在永隆正开年会,南部领袖在此云集。永隆中西同工均能与尚节同心,果然光景不平凡,第一晚便有二二一人蒙恩,多人彻底打开棺材,争作见证,一时无法制止。有一次讲道时,他在台下选四人不知其用意均洋洋自得,以为做了台上人物可以大出锋头。他们上了台,尚节便在他们的黑衣襟(此地人喜穿黑绸),用白粉写各样的罪恶:一人是"贪财";一是"好色",一人是"打架",一人是"说谎"。写了以后,听众均暗暗称奇,因为各人身上写的,正合各人的身份,特别彰著的是后两位。那位"打架"的,那天早上恰和太太大演全武行。那位写"说谎"的因犯奸淫,曾被人指责,但他矢口否认。一时台下窃窃私语,以为宋博士果有使徒的恩赐。

  到西贡,在堤岸的华侨礼拜堂讲道。白天听的人不多,座有余席,故欢迎安南人参加,多一人传译。六月九日,为尚节在堤岸讲道的最后一日,他以"献身传道"为题,鼓励信徒传扬福音。会后站起来表示愿为主服役的,有三十一人。即时组织一个"证道团",共分十五队,每他四人,每队更由尚节亲受十字旗一面,每人立志每周至少证道一次。从此之后,西贡堤岸之华侨教会便蓬勃起来。在西堤岸讲道时,担任翻译者为韦郁良牧师。某次,韦牧师胃病骤发,痛不可支,向尚节请辞。尚节说:"我自己也在病中,而且痛楚难受,可是仍然要大声疾呼劝人悔改,请你不要以此为虑,还是勉为其难吧。"于是两位上帝的仆人,在身体的患难中一讲一译,表现了对主的忠心。


  旋往中部的岘港,每次来听道的有四五百人。有一粤籍华侨患骨痨多年,特远道前来求医。尚节要他听道信主,除欲清罪,疾病便不难根治。但他听不懂尚节和译者的话;只好拿奋兴演讲集给他看。他看了非常渴慕,一边读,一边哭,会众对他大表同情,为他代祷,果然看见上帝的荣耀,他的积年骨痨突告霍然。

  搭火车回到河内,这里的人坚留尚节讲道。但尚节已决定要在六月十八日赶到云南昆明,不能稍事停留。由河内转车赴昆明,沿途经一百二十个山洞,十几座铁桥,但气候清凉,使尚节不觉劳顿。

  昆明除安息日会与"小群"外,其余的堂会一致联合请尚节领会八日。其初,不知是心硬或是脸皮薄,彼此观望退让,听众总不敢上前跪祷。但尚节忍耐等候圣灵工作。主果然广行神迹,医治了两个瞎子和两个哑吧,轰动了遐迩,最后连"小群"的人也来听道了。

  乘又旧又坏的汽车,赶一百三十五里的崎岖小路到楚雄,受甘素贞女西教士接待。甘教士原名Cornelia Morgan,系美国人,二十余年前来到中国,后来有一次在上海伯特利全国夏令会中得到复兴,就来此从事开荒工作。那时楚雄的人民很反对基督教,同心合意的抵制她,谁都不把房子租给她做教堂或作住宅。后来租到一间闹鬼的荒屋,他们又故意作弄她,收了她的租金却把门户紧闭,叫她无法入住。露宿了好几夜,终于发现了一个狗洞,便钻进去开了门闩打扫了好半天,才勉强栖身其内。这时人们终被她坚毅不拔的精神与超卓的信爱所感动,不久即化敌为友,且有百八人归主,设十一所分堂,开了七县传道之门,并独力建立滇中伯特利(与上海伯特利无工作及其他任何关系)。她穿汉服,吃中餐,刻苦谦让,克己忘我,专心爱主爱人,但仍然有一位姊妹专门反对她。这人原是她的同工,后来因妒忌猜疑而离开她,就被魔鬼利用,特在城外创立一所"耶稣教会",为的是与匡教士作对,对她多方攻击破坏,蓄意把她赶走。

  楚雄开会情形热烈,邻县代表就有一百三十多名,韩爱光教士也带了十七人前来。一个瘫痪了十一年的病者蒙了医治。上面所述的那位甘教士的"敌人""也前来与会,其目的本在刺探聚会情形,可是她一到便给圣灵抓住了,在会场中起立认罪,痛悔前非,并做见证说:"我以前所传的并非真道,一切所作的尽都属乎血气,现在我才认识自己。幸亏甘教士不同我计较,不象我这们愚顽。如今我心里的'恨鬼'已被赶出去了,才觉得人人皆可爱,尤其是甘教士。"

  在楚雄天天下雨,公路因土崩阻塞,停车已五六天了。但尚节得赶往大理,领六月十日的会,怎么办呢?感谢主,六日闭会的前一天,天突然放晴。九日凌晨四时左右,主命尚节起身到燕车站去。尚节遵命前往,果见某专车正要启行,却不许他搭车。他大惑不解:"难道主特叫我来目送别人启程?"此时又见有车一辆,却是兵车,没有尚节的份!但姑探询之,司机说,只要肯付车资二十一元,便可通融。尚节便上了车,到镇南才知道先行的"专车",因恐军队征用而不敢前行,而尚节所乘的却是军车,尽可通行无阻,主的安排真是奇妙。但还是更奇妙的。路过沙桥(即韩爱光工作处),军队强要在礼拜堂留宿,幸有尚节在,无形中做了他们的保护者。主在昆明选召了一位侯小姐,导她到楚雄与韩光爱相识,不久即成莫逆。楚雄会后,即随韩到沙桥一同事主。韩在几日前得主指示,知尚节日内将过其境,特在楼上为他预备客房,现在尚节果然到了而且是随军前来否则,韩虽因老成而不怕,侯小姐却不免提心吊胆的。是晚,三人同心祷谢之后,各自安然就寝。

  翌晨,仍坐军车向征途迈进,俨然身列军旅,奉命奔赴前线。军因受不住崎岖山路的颠簸,不时出毛病,后来竟戛然停止。士兵纷纷下车准备步行,可是尚节怎能走这百余里路?就是能走,也赶不上他们,必致落伍而成为荒山的独行者。这怎么行?于是尚节鼓励司机耐心修理,且大胆保证:"这次一定修得好,因为祈祷我的上帝。"果然,马达又响动了,士兵也争先上车,司机且怪尚节早不祷告呐!

  五时许抵下关,距大理尚有三十里路。陈玉玲女士在下关开荒,现已有七八十名慕道友,她请尚节留下管领会,尚节不能答应,只请她派十人到大理参与。于是尚节改坐人力车继续前行。

  大理人心刚硬,传道六十年来仅有二十五名教友。第一天早上,尚节与中西基督徒先举行了一个九人祷告。祷时,尚节禁不住泪如雨下。结果在大理救了九十六人,并有十八人献身事主。

  回下关而沙桥,有二十余人陪尚节步行百余里赴姚安。行了才十里路,天色突变,黑云蔽天。尚节求主封住雨点,好在阴凉中赶此远路。同时甘素贞教士也由盐丰赴姚安,那是与沙桥方向相反的一条路。她看见沙桥那条路雨云密布,料尚节正在途中,怕他受雨打之苦,便求主降雨在她那边,情愿自己冒雨前进。及抵姚安,知道尚节果未遇雨,便欣慰如慈母,雀跃如孺子,使尚节感激不尽。

  姚安城虽因骤雨积水,然到会者仍不少,且有人从邻县如盐丰姚州等地前来参加。前此迫害甘教士的那位同工,其丈夫也亲自到会,当众承认他原拟置甘教士于死地,如今知罪悔改,嫌恨冰释,从此化敌为友,同为主徒,同心兴旺福音。多人因听了这番悔过的话而感动,被造就,得复兴!

  傅教士在广通设幼稚园,时往监狱布道,其教会拥有七八十名会友,她亲陪尚节自姚安绕道镇南楚雄而至一平浪。起初她骑驴,尚节坐轿,可是到了镇南以后,雇不到轿子,她便步行九十里,无论如何不肯与尚节轮流乘坐,幸亏楚雄之后那一百四十多里路雇到了轿子,否则尚节坐轿上而让她在后追随,实在不好意思。距一平浪约十里的舍资,其女教士年只二十余岁,在那荒辟的小村落里,以每年四十元的代价租一陋室,且收养一缺唇的女童为伴,月用十五元,生活简单刻苦,其房中除一床一桌外别无长物。此次她特来一平浪送行,使尚节感叹道:"云南得天独厚,有那么多的中外男女到彼开荒布道,尤其是这几位女教士,青春年华即离乡背井,不远千里而到此荒僻之区。备受孤单,艰辛,贫困迫害之苦,自愿献身为活祭,且愿葬身异国内地……尚节,尚节,毋负昂藏七尺躯啊!"

  搭汽车到昆明,于八月四日清晨离昆明绕安南经香港返上海,本定五日一早抵河内,十一时可达海防,十二时乘轮东向北上而返。不料滇越铁路途中前后延误了五十一分钟,势必赶不上由河内到海防的下一班车。这把尚节急坏了,就求主把开往海防的车扣留一小时。赞美主,他果然有办法,并不误事。尚节一抵河内,即急忙下厢时,车身却蠕蠕移动。尚节快乐得发呆了,站了好一会才去找座位!   
   





四十七 泰国星马之行

(1938下半年)


  一九三八年酷暑初过,尚节应邀前往泰国。他所乘的船初抵曼谷时,美国长老会麦高姊妹和一批的中国代表,连翩上船迎接。他们一看见发压前额的宋博士,都有一种快慰平生的感觉。

  最初的奋兴会,在曼谷心联堂举行,每天三次,一连七天。早上和下午的两次,都是对信徒讲的,其性质为培灵,中国信徒都热烈参加。外国的传教士,虽也参加,但因为听人说过尚节是"感情派",所以参加时都有戒心;但后来听见尚节讲都是纯正的道理,便都放心听讲了。

  晚上的聚会,则是布道奋兴性质,听的人越来越多,华人泰人都有,尚节用英语讲道,并用泰语和潮州语译出。一晚,他讲的是路加第十九章首段撒该悔改故事。他希望大家象撒该一样知罪认罪赔罪,还要舍财济贫。讲到后来,他还加讲一个如下的故事:

  有一个寡妇,只有一个儿子,爱他之至。可惜这儿子不知他母亲如何爱他,只知母亲对他不加管束,便学做坏事,起先赌钱,死赌滥赌,后来便做起贼来。最后被官府捉住,关下牢狱,罚金五百元。他母亲仍是爱他,要替他赎罪,可是缺乏五百元的现金。她不绝望,打算做苦工,为人挑石头,每一担一百钱,计划作苦工几年,积到五百元,而后把爱子赎出狱来。于是天天挑石头,不辞辛苦,一不留心,跌了一跤;跌得重,把手跌断,流出血来,晕倒于地。一个财主来到她面前,把她救起问她说:"你老人家为何要挑重担,做这苦工?"她说:"唯一的儿子犯了罪,下在牢狱,要赎他出狱,须用五百元,我无钱,只好来作苦工,谋积蓄几年把儿子赎出来。不幸我今跌坏了身子,我何能去赎他呢?"言毕不禁泪如雨淋。财主看她委实可怜,便把五百元钱给她,使她能够赎出儿子。她把钱呈给官府,儿子释放归家,她对他说:"儿呀,你看我的手断了,我用我的手折下来,换你归家,你再去赌钱吗?"她儿子痛哭起来,此后有人引诱他去赌博,他便说:"我不能再赌了,我要再赌对我母亲不住!"

  说完这个故事,他便对听众说:"亲爱的弟兄姊妹,主耶稣怎样爱你们,为你们居于罪中,他甚至舍身在十字架上,来救赎你的罪,慈爱的主为你的缘故,受顶大的苦刑,你难道不该学撒该立刻立志,与罪决绝,一刀两断,做个重生的人吗!望你们能如撒该一样,彻底认罪,不但做个得救的人,也能做个爱人的人。"

  听众当中,有不少是以前在汕头听过尚节讲道的人,他们都说,宋博士现在的讲道,更理智,更深刻,更有系统了。结果约有七百人表示悔改信主,有十余人表示献身事主,组织了三十几个布道团。这些布道团的团员,规定每星期最少出去证道一次,每个月举行月会一次,以培养灵性,交换经验。据麦高教士的报告说:"泰国的华侨基督徒如此热烈振作,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是他们为复兴祷告三十年的结果。"

  曼谷以后,尚节赴泰南佛统讲道七天即转赴星加坡。

  到星之翌日,尚节即在星洲锡安堂举行南洋基督徒的培灵大会,为其期十日。到会的人多,讲者和上次一样满有灵力。布道完了以后组织了五十一队的布道队,连以前的共为一百八十三队。在一九三五年已成立的星洲基督徒布道团,现在越发充实了。在去年五月十四日成立的金炼灵修院,在吴静聆黄碧銮等姊妹苦心经营之下,已有良好的基础。尚节见这些组织,又看见了许多他所结的果子,所复兴的基督徒,都能尽爱主爱人的本分,便觉得衷心安慰,越发知道迦玛列所说的话是不错的:所谋的所行的若是出于上帝,就不能破坏。

  十一月十三日尚节讲启示录三章七至十一节,大意如下:

  "第六个教会非拉铁非不但圣洁真实,还拿着大卫王的钥匙,开了就没人能关,关了就没人能开,主知道他们和行为,有点力量,并且遵守主的道,没有弃绝主的名,主就开传道之门,既然开,就没有人能关。去年我往陕西西安,看见了千余年前的景教碑。景教是假冒的基督教,虽然传入中国一时,不久便销声匿迹了,故关了就无人能开。

  "我天天背负十架,走这条窄路,传福音,上帝却为我开传道之门,如台湾,南洋,国内各地方,越开门就越大起来。亲爱的兄姊若你肯背十架,上帝一定为你打开传之门。有人问我说:"宋先生!你传道,有挂什么招牌没有?"我说:'我一概没有!我只是传十字架的道理。'

  "我在福州开会前有个博士先来领会,教会事前为他筹备鼓吹,学校也放假,但一到我来开会时,竟没有人肯来赴会,学校也不放假,没有人理睬我。但是我不传别的,只有高举主耶稣的十架。有人对我说:'宋先生!你是科学博士!为什么不讲科学?只是讲天堂地狱,太呆板了。'我说'科学我忘记了,上帝已经把它拿去了。'我传十字架,虽然呆板,但是主的灵做工,人数越来越多,学生也自动放假来听道了。赴会时间,虽然下大雨,但是每次讲道,座位都是非常拥挤,后来竟有一百多人跟我到上海去。可见上帝已经开传道之门,就无人能关。

  "遵行主道,爱主荣名,我可举一人为榜样。有一位李弟兄,本来穿西装,非常时髦,信主后奉献到蒙古传道。每晚在沙漠中睡觉,白天则在帐棚中传道。他穿起蒙古人的衣服,又因久未剃面,满脸生毛,和蒙古人一模一样,他若不告诉我,我必不认得他了。"

  翌日(十四日)他讲哥林多后书第五章十四节,说明他之奉献生命,是受主爱主激励,所以有生之年,皆为主而活,不为自己而活。讲了以后,他看见台下听道的人,女多于男,便讲起吕底亚的故事来,希望大家在这末世做中国的吕底亚。
  离开了星洲,尚节便到吉隆坡,怡保,太平,实兆远,槟椰屿等地开会,许多人因听他讲道蒙恩,许多挂名的基督徒因听他讲道而得新的生命,许多教会和布道团都在这些地方组织起来。

  可是,尚节的健康却因为风尘仆仆劳瘁过度,而日渐衰退了,心脏衰弱,腰部疼痛,还有其他严重的症状都相继发生。但是他并不体惜自己,走完一地又一地,领完一会又一会,每天领会三次四次,习以为常,还要与来访者作个人谈道,而仍不肯休息!有一次在槟椰屿讲道,竟是用帆布床抬到讲台上。他到了讲台,用微弱的声音对翻译人讲,然后由翻译人用大声向观众讲。他这一次再说一遍从前在别处说过的话:"我现在渐衰老疲弱了。拿着指挥棒在台上蹦蹦跳跳大声疾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一九三八年杪,他回到上海在家小休略享天伦之乐。为时虽至短至暂,但也少恢复了一部分已失去的健康。 
  




四十八 爪哇初到

(1939年春)


  在家中略事休养以后,尚节虽不能如前健壮,但也渐渐康复,可以再度外出工作了。这时日军已占领华东,在沦陷区讲道是不受日军欢迎的,由沦陷区入腹地,纵不是不可能,也是极端困难的。这时唯一可去的地方还是南洋。在这有广大华侨移民的东南亚各埠,尚节还没有到过的,只有荷属东印度。那边的华侨教会,早有邀请,尚节觉得这是答应他们邀请的时候了。

  一九三九年正月,尚节到了爪哇东部的泗水,一般基督徒与非基督徒的华侨,都拥到礼拜堂去听这位渴慕已久的宋博士讲道,那里华侨使方言复杂,不得不用两个译员,一人译厦门话,一人译马来话,一左一右,站在尚节旁边。

  第一晚的讲道,尚节讲路加福音第十五章。讲道以前,尚节先领会众唱诗,那首他自己编的短歌"归家吧"很快就给会众唱熟了。唱诗以后,尚节叫会众各人开声祈祷,可是他们对这种祈祷方式,都没有习惯,也就没有响应。尚节于是叫他们跟他祈祷,他说一句,大家就跟着说。祈祷完毕,讲道开始,许多人以前听过尚节讲道的,以为又要再听一次耳熟能详的浪子故事了。殊不知尚节虽特别喜欢这个题目,却是每次不同,每次有新的内容,有新的力量。这回讲得特别起劲。讲到浪子贪恋世界时,他说:

  "这浪子既然沉溺于罪恶,便把所有的钱财耗尽不留,费去许多金钱与精神得不到什么,真所谓'快乐乃苦痛的渊源,'眼看快乐,立刻苦楚随之。金钱既已耗尽,又遇着饥荒,饥寒交迫,穷苦起来。既然几天得不到食物,为饥饿所迫,走去投靠一猪主,为他放猪――本来是一个财主,如今降为牧猪奴。到了这种地步,还不知回头。离别父亲时,对父亲一刀两断,不留一物,如今呢?把所有的都奉献给世界了,换来的是空无所有,一文不名,饥寒交迫,降为牧猪奴,肚子还不饱,甚至恨不得拿猪所吃的豆荚来充饥。食猪所食,他简直变为猪了。这样爱世界,真是空前绝后,爱世界,忠于世界,什么都愿牺牲,吃尽穷苦,还无所怨,变为猪奴,也顶甘心。若能把这样爱世的态度来爱上帝,岂不极好?可是人爱上帝偏不尽心!啊!可怜之至。你看浪子这样爱世界,到了这样的地步,什么都完,钱财尽了,爱妻娇妾走了,朋友早已没有,所有快乐都烟销云散,所有的都归于空,他爱世界至于极点,其结局却只是成绩单上的零分,没有一点得到,真如一个人到水中捞月,自不能得,却苦了一夜,空手而归!"

  浪子讲章讲完以后,他请愿信耶稣基督的举手表示。起初是慢慢的,后来越来越多,如下蔚成手林。他于是叫人跪下认罪,以后他又吁请听众参加所有安排的聚会,一次不可缺席,因为他预备把全部福音在二十二次的布道会中一气讲完。如果缺席一次,便不能全得上帝所赐的全备救恩了。

  当地华侨对尚节说,大家虽然都乐于参加下午和晚上的集会,早上就恐怕没有人参加了,因为人人在那时都做工办事。尚节不同意,他认为全部信息必需在一星期之内讲完,因为他只能留泗水一星期,而从主来的信息又绝对不能减少。结果事实证明尚节的意见是对的,许多华侨情愿不开店门,不做生意,自己和家人店中人全去听道!

  第二次的讲章是基督宝血的能力。他把耶稣钉十架的故事讲得那么真切,生动,深入,使全场寂静无声,针落可闻。各人不但听见基督代表死的新闻,而且看见基督为他们的罪受罚受刑的行动!

  此后他讲活水天堂与地狱,信心生活,悔罪重生,献身工作,耶稣再来……使听者觉得每篇都是不可忘不能忘的讲章。其中使人印象最深的,是他讲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神的爱"时,先说自己的简史,以证明人如何自大自夸,和主的谦卑沉默,恰成对照;人如何自私自利,与主忘我无私,恰成对照;人如何自尊自义,与主之愿与罪人同列,恰成对照--的确,人如此败坏,是应该在十字架上钉死而百词莫辩,但慈悲仁爱的主却替我们在十字架上死了!

  上帝的话象这样一解开,就发出亮光,使人人都看见自己的罪;同时也给予力量,使人人都想把自己的罪涤除。尚节在每次讲道以后,总给人们以认罪和接受基督为自己救主的机会,尚节也答应为些彻底悔罪而渴慕灵力的人按手。荷兰传教士芭贝描写会场的景象:听众的欢乐与热情,简直象大海波涛之汹涌澎湃!

  这样的泱泱千顷之波,是不能让其旋起灭的――应该作为力量以在地上扩充天国。于是三人一队的布道队一会儿便组织了几十队,许许多多的队员,手持画着十字的三角旗,在学校里,在医院里,在泗水的街头巷角传讲主耶稣基督。他们做见证以后,还要回来开会做工作报告,这样一来,爪哇的第一个布道团便成立了。尚节说,待爪哇各地的布道成立以后,他还要回来开一个为其十日的训练班,训练爪哇全境的布道团团员。如果现在的堂会面积不够大,容不下这么多的团员,就会另行盖造宽广的建筑物来容纳他们!

  离开泗水前,尚节在一个早上宣布要为病人举行祈祷会。凡参加这会的,要有教会牧师证明他曾参加听道三天以上。那天到会的病人非常拥挤,尚节讲雅各书第五章十四十六两节,叫听众知道治病者乃是主,不是油,也不是抹油的人,因为抹油的人不过是主的仆人罢了。讲后,病人陆续上前,尚节便奉耶稣基督的名为他们抹油,同时吩咐病痛离开他们,凡是好了的,那天下午都来开会,在会后作见证。其中之一人是芭贝教士的同乡,她的病是严重危笃的,但是一经抹油之后便痊愈了,以后便做了一位福音的使者。

  凡是曾参加尚节在爪哇首次开会的人,见了他孜孜不倦热爱灵魂的真诚,没有不大感动的。在讲道和听者间,产生了一种属灵的亲热,尚节好像父亲,在福音里产生了他们,在心魂里疼爱着他们。尚节离开他们以后,他们便立志活出基督的样式,心里充满着喜乐和圣灵。这是他们从来没有经验过的生活!

  尚节随即到爪哇中部的茉莉芬,梭罗,和万隆,同样播福音的种子,收属灵的果子,不必细说。二月间到了荷兰东印度殖民政府的首都马巴达维亚,即今日之耶加达,华侨通称为八打威,间称巴城。

  讲道的地点是弘敞的葡萄牙礼拜堂,每晚有二千人听道,为巴达维亚前所未有的盛会。讲道的内容和效果,和以前没有两样。有一件事却是值得记述的。

  讲到复活,有人问尚节说:"宋先生,死后已经烂了,怎么复活?"

  尚节说:"我告诉你们,我相信。因为说到科学,昨用科学证明。"他于是讲述他离开实验室以后从未讲过的化学。

  "取杯一只矾一块。矾是用一礼拜的工夫炼成的,然后以绳束好,头端系一根柴,放入杯中水里,用火烧水,矾溶化了,继续加热,不到一个钟头,水蒸发了,矾就完全恢复从前的样式,并且比从前更美丽。"

  基督徒死了,溶化了,然而号筒一吹,就复活起来,更象金子。金子熔化了,看不见,不要怕!只要五天的工夫,就会把金再集合起来,科学家尚且会把已经做成的东西,化为无,然后再取出,何况从无造有的上帝,岂不更能把身体复活么?"

  巴达维亚集会的成绩,计有四百五十人表示信主,组织了四十六个查经班,还医好许多病人。最后一次,又是为病人祷告,到者千余人。有一荷兰女子,年约十五六岁,身体肥胖,两腿不能行走,由两位男子――其中之一为牧师抬到会场来,到了尚节面前以后,那些抬她的朋友,先行走了(大约因为不懂话,不能听道)。许多人都感惊讶,因为万一不好,谁抬她回去呢?尚节祷告后,照例叫人走开,因为人多,不能停留。这位荷兰女子,果然在祷告后自己走开了!
  尚节于三月底遄返上海,爪哇之行,遂告结束。




四十九 泰国重游

(1939年夏)


  尚节去秋在泰工作,留下极好的果实华人泰人一直念念不忘常有诚挚迫切的信,请他速履行再度赴泰的诺言。

  一九三九年五月十八日,尚节由沪抵星,是日适为金炼灵修院的第一届毕业典礼,他即刻到会躬与其盛,并对毕业同学致训词。跟着即在该院领会两天,特向布道团团员训话,会毕匆匆赴泰。

  五月二十五日尚节安抵曼谷,寓长老会西教士麦高家里,同时受麦教士招待的还有泰人吉滴讪牧师等人。

  这次尚节讲道,全以马可福音为经,以自己的经验为纬。例如他第一天讲第一章,题目是"灵的施洗"。说到约翰身穿骆驼毛衣服时,他说:"约翰把自己看作骆驼,这是旅行沙漠最好的工具。它每晨俯伏在主人面前,让主人把重担放在它的身上。同样,我们做圣工,也要在清晨跑到主面前,求他把要我们成全的旨意搁在我们身上,然后负起使命,奔跑一天的路程。我每天早上都求主指示我该做的事与应说的话,不敢随便。因我能按照上帝的命令去做,所以我每次,一讲道可以使几百人认罪重生。这工作的收效,出乎我意料之外。这因我按主的命令,去做主所已经预备的。若照我自己的能干去做,简直不能使一个人悔改。一个人悔改是天上许多天使所喜乐的,不是轻易做的事啊!"

  尚节这次到泰,除对华侨讲道之外,也在泰人的教会对泰人讲道。泰人对他印象极好。吉滴讪牧师说:"他谈话很少,讲道很多,祈祷最多。"

  这次他所到的地方,除曼谷外,去青迈,佛统,佛丕,南邦等地。无论在那里,尚节总是首先攻罪,最后传出上帝赦罪的信息。人们哭泣认罪悔改以后,便乐于做见证,作圣工,纷纷加入布道队,每星期出发讲道一次,后来且增加到每星期二次。

  无论在那里,讲道的最后一天,必殿以祈祷治病。许多人都得医治。吉滴讪牧师报告说:"盲者能看见了,跛者能行走了,哑者能讲话了,许多的奇难杂症,都得痊愈。而且这些痊愈,都是真实而持久的。"

  因为治病有效,讲道有力,对教会有功,尚节大受和泰人的尊崇。但尚节是不喜欢人太过敬重他,所以有一次在讲道时说:

  "亲爱的弟兄姊妹,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好人。说起来,我真惭愧,我真不配传道。我本来是个强盗,是个大贼。我屡屡骂人,批评人短,撒谎骗人。十九岁到了美国,替人做工不诚实,做九点钟报九点半。我满口妄语,我的嘴是贼嘴。起先读书成绩好,考试一百分,后几年因为做苦工,身体不好,精神疲劳,但要保守从前的荣誉,不肯让成绩降低,我便弄弊。我的眼是贼眼。我学化学,每次实验,所用的药物当极小心来称分量,一分一厘都不得差错。可是我精神疲劳时,不管什么,随便碰巧。我做的事欺骗先生,我的手是贼手。我满心怀恨,最好众人都死,唯我独存,或众人都比我坏,剩我一人最好,那么,我的学问便无人敢压。我的心是贼心。我的思想不洁,孤单无伴之时,我看小说,得到一二本爱情小说,我半夜三更也看,看不够,还把笔墨来大划特划起来。我无一点爱心,我的哥哥到美国来以后,倚靠我供养他,我随便骂他,打他,发怒之时,想一脚把他踢死。啊!我有许多罪,说也说不尽,总说一句,我是个该死的大罪人。一九二七年二月十一日,我想起我的罪恶,真使我难过,我跪在主前,认我二十七年来所有的罪,求主改变我。我流泪祷告,泪满枕席无人知道。我不能安寝,彻夜祷告,到了半夜!主耶稣现于面前,对我说:'小子啊!你的罪赦了,看我手足的钉迹,我为你的罪死过了。我可以安心罢!'自那日起,我如浪子回头,变成另一样的人,所以今日能够站在你们面前讲道。我大胆见证,主能救我这样的大罪人,一定也能救你,无论你的罪怎样重大,只要你肯认罪,肯信靠十字架奇妙的救恩,你便能立刻得救。"

  尚节第二次泰国的工作,于八月二日结束。在泰的成绩,有统计数字可见的,是泰国长老会的教友,本来在一九一五至一九三五年间,从八千人减为七千人,但因尚节带来的复兴,两年之间,又增至九千人。后来日军占据泰国,许多教会领袖被拘被囚,然而一般说来,还没有属灵衰退的现象。

  一九四零年麦高教士已回美国了,太平洋战事跟着爆发,泰国被日军侵占。那时有一位泰国医生在美国巴尔摩研究院攻读医学,麦高问他说你以为泰国教会在这次战争中可以支持下去吗?"

  "可以,"他答道,"不过这完全要归功于宋尚节博士!" 
 





五十 爪哇重游

(1939年下半年)


  一九三九年八月杪,尚节重到爪哇。这回他先到巴达维亚,还是在葡萄牙教堂讲道,听众和上次一样拥挤。讲道几天后,整个华侨社会都激动起来了,没有到会听道的华侨,可说少之又少。教会更燃起了复兴之火,画着十字架的三角旗到处可见,男女信徒唱出赞美歌声到处可闻。有人说,这现象,正仿佛象威尔斯的大复兴呢。

  一位华侨财主,住在巴附近的风景区茂勿,向来不信基督,但这时也趋慕宋博士的大名。他请一位朋友带他到巴城开会,会毕求见。但尚节是有洞察人心灵力的,在一瞥之间,已透视这财主的存心,把信封接了过来,向空中一摔,说道:"魔鬼的东西!"霎时钞票纷纷散落,留在会场未散的听者大感惊讶,那财主也惶惑不知所措。尚节对他说道:"你如不悔罪信主就会和你的财富一同灭亡!!"

  巴城以后,第二个工作地点便是茂勿,但尚节这时却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移民厅要他办某项入境手续,耽搁了几天,不能如期前往。茂勿的华侨便利用这期间搭一大棚(教堂的地址太小了),同时请何亮牧师先行讲道。棚搭好了,宋博士讲道日期宣布了,人潮从各地涌到,上自万隆,下自巴城还有远从山巴埠来的,挤满了网球场中的大棚。

  尚节这时老病又发作了,腰部剧痛,每次讲道时要用两手支持下身以减少腰部的负担,每次讲完后都要用热水敷腰以减少痛楚。虽然如此,他讲道的灵力却并不稍减,许多人哭着上前认罪,为期一周的大会结束时,约有九百人表示愿意归依基督。

  在茂勿时,尚节在一位基督徒弟兄家。这位弟兄问他,什么是他成为大布道家的秘诀。尚节说:"要当心钱财;要当心女人;要小心翼翼顺从主的领导;要知道主有呼召,主必开路。'

  离开了美丽清凉的茂勿,尚节便到井里汶,三宝垄,马吉冷,布罗勒佐,日惹,梭罗等地情况都一样踊跃热烈。最后到了泗水。

  泗水的培灵与布道大会,由各教会联合筹备,各项筹备工作由一位基督徒的厂主主持。他们定在回教庙宇附近空地搭一可容四千人的竹棚,开会十天,主要对象为训练五百个布道队的队员。

  尚节于九月十八日到泗水,十九日开始讲道,白天讲的是增灵信息,听道的是泗水和爪哇各地布道队队员,和新旧远近的基督徒。晚上讲的是福音,基督徒和非基督徒都踊跃参加,中文报纸更渲染其事,使后几天到者更多,把整个泗水华侨社会都搅动起来了。他的信息,主要的是攻罪。会毕,他对到台前跪下的人群问道:"那些曾偷过别人东西的,举起手来。你们现在愿意公开认罪吗?"他们一一举起手后,尚节就为他们祷告,然后散会。

  最后的一晚他讲的是路加福音第二十一章,题目是"基督再临"。他叫听众要:一,看破钱财,要象穷寡妇一样,把一切养生的都献上;二要看破物质,例如圣殿是用贵重材料建成的,里面有许多金银宝石等值钱东西,但是七十年后,罗马兵来到,为要得宝物,把殿的石头一块块翻起来,不容一块迭在一块上面,正应验了主的话;三,要看破假基督,"因为将来有好些人,冒我的名来,说'我是基督'",末日必然有许多假基督,假先知,假师傅出来;四,要看破环境,"你们听见打仗和扰乱的事,不要惊惶,因为这些事必须先有";五,要看破大逼迫;六,要看破天翻地覆。

  使听众印象最深的,是关于战争的信息,他不但力陈圣经预言之必然应验,更举上海――他住家之地――及其附近的战事为例,上海闸北有多少高楼大厦,南市有无数的层楼洋屋,也有知需用多少的金钱与时日,才建筑成;然而只一天晚上,飞机大炮一扫,所有的都归入乌有之乡了,如今你一上海去,看不见那好看的楼房了。除阻界外,上海一切的物质都归空虚。物质可以被魔鬼抢去,实际上绝无价值,每架钢琴好的二三千元,次的也几百元,可是杭州的汉奸,把抢来的钢琴发卖,每架十元,银杯比碗更大更高的,卖二角钱。一个校长顶看重的银杯,视为无价之宝,几次抢去,还要赎回,然而至终却不知所往了。

  这话说的不久,珍珠港事变突发,日军侵占南洋群岛,许多人受上战祸,得了天翻地覆的经验,才想起尚节当日的警告。
  最后一天是九月二十九日,早晨尚节都为病人祷告。求治者须事先登记,凡登记了的盲人,跛子,聋者,哑者,和各种病人,尚节都奉基督的名治好了他们。他每次讲道,都把治病祈祷放在最后一天,免得许多人只为身体的治疗而来,而不注意灵魂之救赎。

  泗水大会的成绩,经统计如下,圣诗五千本,转瞬售完。圣经公会的新旧约,无论是中文或马来文,也迅速售罄,不得不赶快向巴城补货。因为听道人多,各教会都感觉礼堂太小了,只好各自扩建或改建;同时传道人的需要也大大增加起来,不得不多方设法补充。

  九月三十日,尚节船赴西里伯斯岛的孟加锡,到泗水码头送行者有数百基督徒,在码头高唱赞美的诗歌以表惜别之忱。在孟加锡工作后,他转往摩鹿加群的安汶领会,为时共约一个月。

  十一月十三日早,尚节安抵星加坡,三间闽语礼堂(福州音的福灵堂,福清音的真光堂,兴化音的天道堂)联合请他在福灵堂讲道,会期由十三晚至十九晚,每天讲三次,表示悔改者三四九人,新组织布道队二十一队会毕,再往万登,加冷,槟椰屿地,每地讲道上星期。

  尚节由星洲乘轮返沪时,送行的人都表示希望他于一九四0年再来星马领会。尚节答应了,可是这个诺言却再也不能兑现了。 
 




五十一 离世前后

(1940-1944)


一 在上海

  一九四0后一月十八日,尚节扶病回抵上海。

  他的身体本不坚实,又不肯稍加体贴,每次讲道总是用尽力气,汗泪交流。这样的"拼老命"拼了将近十五年,现在已到了,"当跑的路已经跑尽"的阶段了。他灵命转机那年主对他的启示,说他只有十五年的工作时间,现在也快满期了。

  他在美国留学时,曾割治痔疮,但因经济困难,出院过早(见第十二章),创口未完全愈合。当他还在伯特利坏游布道团时,计志文等同工曾劝他入伯特利医院医治,因这医院与布道团是同一团体,医生又为该团领袖,也是同工,极其方便。但尚节坚决不肯。

  他在上海家里休息,并没有自伤自怜,也不象富翁贵人之"养疴,在病床上过无谓无聊的日子。在主日清晨,他总喜欢请一般朋友到家里,对他们讲道,讲完便和他们共同祈祷。他说在讲道与祈祷时,他的痛楚便忘记了许多。他认为这痛楚是主对他的训练,目的在纠正他的坏脾气。的确,他的脾气这时也好得多了。朋友来访,必加以招呼,走时必送他出门。兴化风俗,好友到家里用膳,主人必请太太从中馈出来"献筋";这种礼节尚节现在也不惮烦实行起来了。人们都说,宋博士脾气变了。

  他照常每天读圣经十一章,照常祷告,照常写日记。写日记是他每日的劳作,每写总在一小时以上,从不间断。这是关于他生平最宝贵的材料,可惜作者定写本书到这里时,还不曾窥其一斑。有时他觉得写得太吃力时,便叫乃弟代劳,可是他又嫌弟弟写得太慢,便请能文的神学院学生笔记他的口述。有空的时候,他还择要答复国内外基督徒的来信。

  这时,在北平的王明道听见宋抱病留沪的消息。王夫人刘景文女士,也在娘家养病,王就要夫人去探病。王夫人已听说他病得很重,且甚痛苦,正有感动去看他。但因她自己病体也未痊,其母刘老太太劝暂缓几日。但景文执意要去。到是见到宋的病痛,也知道他执拗不肯就医。因为宋觉得自己奉主名为人祷告,主显大能治愈许多病人,如果自己有病示求医生不求耶稣,不但显明自己没有信心,且影响别人的信心,更使主名不得荣耀。因此,家人和肢体都有敢进言。景文见当时情形,就以马太福音第九章十二节"健康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这两句话为根据,劝他入医院治疗。尚节这才答应了。当即准备入院动手术。

  他施手术的地点是上海戈登路大公医院,施手术者是一位爱主的弟兄张医生,因尚节体弱,所以先行输血,然后动刀。手术经过的时间约三小时,挖去的烂肉约三个腰盘。当他抬入手术室的时候,十几位在他病房里的主内弟兄姊妹便迫切为他祷告。他患的是结核性痔漏,是一个预后不良的重病,需长期住院。住院时期中,做他的看护,保姆,管家的,是一位杭州布道团团员张小姐,和一位为尚节办事务最出力的朱维馨先生。这位朱先生的祷告是:"主啊,你若肯,接我回去,留下我的弟兄宋博士吧。"

  尚节由手术室抬回病房时,仍在麻醉状态中,面色苍白如纸。后此数日,到院探视之亲友,都见他在病床上呻吟痛苦。在大公医院静养了约一个月后,健康渐渐好转,便迁回愚园路私寓。当刘景文女士再去看望他时,他象小孩子般地唱着经文奋兴短歌:"健康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

  那时适上海怀恩堂落成,该堂主持人拟奋兴布道大会,因堂宇宽阔,他们以为非有宋博士的声望来号召,难期满座,乃再三央求尚节勉为其难。尚节也希望体力可以勉强胜任便答应了。那天到的人很拥挤,怀恩堂内喧哗杂乱。尚节缓步上了讲台,以击桌,大声说:"这到底是教堂还是戏院啊?"会众这才寂静下来。那天他讲的是"主的日子来到,好象夜间的贼一样。"讲到后段,即觉支持不住。讲完归家,又病倒了。他对人叹息说料不到我竟这样不中用了!"

  十一月十五日他的疮口又再度发炎,痛楚增剧,身体越发衰弱了。他有朋友和医生都劝他到北京协和医院疗治。他答应了,于十二月四日留家人在沪,只身赴平。临行时他对人说:"我一向为别人的病祈祷,现在别人要为我的病祈祷了。"
  
   

二 在北平

  在协和医院诊察后,医生断定是癌和结核。第一次施手术是在一九四0年十二月十四日,第二次是翌年一月二十八日,跟着一直在协和医院住了六个月。那时内地会传教士柏康尔夫妇因为儿子住在协和留院,常常到院,经王明介绍后,他俩与尚节互相认识,以后常作交谈。在谈话中尚节表示他的病是主对他的管教,要把的坏脾气改变过来。关于尚节的性情,柏康尔早有所闻,现在亲见其人,深爱他之温柔和平,以前所闻的暴躁轻慢之气已无影无踪了。

  这次手术虽然做得很成功,但因为迟了六个月(尚节因为不能离开工作,故一再迁延),病已深沉,故结果不能令人满意。他出院的时间是七月七日。出院后,他搬到北平西郊的香山居住,赁的是一幢洋房。其地名"一棵松",颇饶山林之胜。在新寓住了不久即于七月十八日闻其子约书亚在沪因腹膜炎去世的消息。此时上此境遭遇此事,在常人当然不免是一大打击,但尚节知主已深,已不会为此事忧伤悲痛了。

  宋师母携三女于八月二十六日由沪来平,迁入香山园居住。此后,尚节的健康日趋正常,就恢复若干比较不吃力的工作,如和到访的人谈道等。在这段期间,他每日读新旧约圣经三章及启示录一节,用新旧参照对读,称为"伴偶查经",或转"生命轮",常有信徒同工一起查经。除此之外,他在这时期,还写了十五首短歌,十九封给国内外布道团的公开信,叫他们为复兴祷告。

  入秋之后,他体健更见好转,已能在一棵松附近散步游览了。这个古帝王行猎的胜地,此时真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奇景,主的忠仆于此暂息仔肩,流连景色,也是应当而且合适的。香山的静宜园,是他最常策杖流憩的地方。他看见花草,即以花草作喻,对同行的人阐述真理。在香山旅店旁边有一个高墩,尚节时常喜欢坐在那里读经静修。

  到了那年冬天,尚节得了启示,就开始讲"喻经故事"给同工们和家里的人听。拿宋师母的话来说,他"每天仍是吃下书卷,倒嚼主的言语,一面回顾,检讨自己过去的工作,一面鼓励,带领锦华和孩子们勤读圣经。每晚有家庭聚会孩子们当时还年幼,对于普通的讲经及解经不能感到兴趣,亦不能了解,所以他开始每天讲个小故事。这些故事听来是很浅显的,但其中却关乎灵里重要的事。"这不是按圣经各卷次序来讲的,而是对那一卷书有感动,就先讲那一卷;也不是先有了材料,然后再去讲,乃是先有感动,然后祷告,祷告后就讲;甚至讲前还不知故事的起始和末了,只是象他常说的"随风吹",吹到那就是到那,不由得自己。"讲的时候,有几位同工在旁帮忙记录,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时光,才把各卷书的故事讲完。

  这些故事特别注重教会与工作者的真理,例如:如何建立教会,如何使教会走上合一的路,上帝家的禾场需要怎样的农夫(教会的传道人)等待。这些传道人又该如何先有灵性品德的修养,贯彻真理的知识,及死而复生的见证,方能满足中国教会的要求,完成神永远的计划。宋师母在序里说:"主的话化在他(尚节)生命里面,他将从圣经上所集领会的,配上这十余年在各地工作及个人灵性经验,就是这本喻经故事产生的由来。"

  本书采取故事方式,故能引起读者对读经的兴趣,同时也帮助解答读者灵性过程的难题,带领人认识"自我"的败坏可憎,更能靠十字架的大能治死旧人,克服困难,进入基督的胜利。在这些故事中可以看出有一个中心:使人认得主的心去得主的心,这才能够做一个完全满足上帝心意的人。

  《喻经故事》这寓言集迟至一九五一年七月才出版,这里面充满的精警的灵意和美妙的文学气息。可惜这只是一本口述的记录,尚节又没有时间来把它加以文字上的修饰,否则它真可以和《天路历程》一样成为文学名著呢!

  一九四二年,他身体又略有进步,在寓所内辟一堂名"恩典院",在这里开不定期的查经会和主日崇拜。还进城小住,,这时常来恩典院谈叙的有王明道,汪兆翔,杨绍唐,顾仁恩等人。顾曾为电影明星,生活非常糜烂,听道后悔改,为尚节的佳果之一,这时在北平做传道工作,一切作风均仿尚节。其家人由香港乘日本船北上,途中为盟国鱼雷击沉,全家溺死,顾非常心痛。尚节听人他将这消息报告以后,对他说:"你我很可来一个二部合唱,好吗?"
  "合唱?"顾迷惑了,"这时还唱得出来吗?还有什么可唱的呢?"

  "我们可以唱约伯记",尚节静静地回答"你唱第一章,我唱第二章。"

  在恩典院中,他继续写作。据宋师母后来写给吴静聆女士的信里说,他这时的著作有"圣经故事","灵里故事","伴偶故事"等三种,都是他"在病床上痛苦艰难中所得之启示"。是岁也,德国突击苏联,日本也突袭珍珠港,战火蔓延越广,香港,新加坡,马来亚,印尼,暹罗,菲律宾,安南,缅甸等地(都是尚节到过的地方),都或先或后给日军占领;战祸越深,物资缺乏愈甚,跟着又是中国政治的转变,尚节著作之出版,便变成了遥遥无期了。

  因为日本军人认为基督教与英美等白种人有密切关系,困而对基督徒都采取一种怀疑和敌视的态度。上述东南亚各地教会,在沦陷后都受到不同的摧残。尚节思念新知旧雨,心灵负担愈来愈重,病势又告逆转。那时北京协和医院已为日军占领,专供皇军高级军官使用,尚节只好赴天津医治。

  一九四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尚节在天津受第三次手术,住院三个月后,才回北京,在王明道家里住了一夜,次日便回到香山。这时候,他再也不能领什么会了,但仍然和到访者谈道。

  一九四四年六月,病势转剧,此时家人送他入北京德国医院。六月十二日施第四次手术。王明道于十六日去看他;德籍的姊妹也运用最大的爱心,谨慎看护。七月一日,尚节出院回到香山家里。这时他气息微弱,创痛时作,但仍不断祷告。他这时给国内外教会的信息是:"今后所能做的工作,将只有祈祷了。"这句话,后来果然成为南洋的中国基督徒的口号当他们不能布道不能活动的时候。

  八月初旬,病情已趋严重,石天民先生从香山托人带一封信给王明道,告诉他说宋先生病重,如要看他,还是以早去为佳。王于十六日晚接到此信,打算十七日就去看他,却因事延误了一天。八月十八日早晨,王骑脚踏车上香山,因相距四十里之远,过午才到,到了才知道他已于黎明逝世了。

  经过是这样的:八月十六拂晓,病势转为危笃,尚节对宋师母说:"上帝指示我,我就要回去了。"是夜,入昏迷状态。但十七日以恢复清醒,还能低声唱"十字架永是我的"等圣诗。从此以后,他看来好象已从极痛而转入大喜乐与平安,于是吩咐后事:长女天婴长大后赴东北传道,次女天真赴南洋传道,三女天权在全国作自由传道。(他说过假使他有一百个儿女,他希望他们都作传道人)。半夜,他对宋师母的最后遗言:"不要怕。主耶稣已居门口。有什么可怕的呢?"十八日凌晨七时七分,他便在主里睡着了。

  事后,宋夫人余锦华女士追记主的仆人如何"跑完最后的路程":

  1943年7月2日,主的仆人宋尚节从北平德国医院动第四次手术后返香山,病情恶化,痔疮伤口大如拳头,伤口之深盈尺,疼痛得不能翻身。病中许多爱主的肢体,大夫,护士来服侍看顾,令他越发体验主十字架的大爱。他自己说:"我肉身烂了,臭了,但是嘴不烂不臭,还能向主祷告。"真是一面流泪,一面流脓流血的祷告。病危时,他曾对我说:"不要为我预备好棺材,竖立大墓碑,让人记念,也不要作衣服,这个臭肉体用土埋葬就算了!我盼主再来时复活被提。狐狸有洞,飞鸟有窝,人子没有枕首的地方。主的大仆人摩西死后,主为他埋葬隐藏起来,没人知道他的坟墓。我愿一生为主工作,我愿隐藏起来,不要立大碑给人纪念。如果你和三个孩子要知道我葬在那里,就用一块小小的石头,写着主的小仆人宋某某就好了。"感谢主爱他的仆人,起头三年隐藏在兴化本乡,末后三年又把他隐藏在北平香山。
  
   
  1944年8月16日的晚上,不见星星和月亮,外面还下着小雨,室内只有小煤油灯一盏。因见他病情严重,不敢离开他。到了深夜,他看我太累了,不忍心叫我陪着,催我去睡觉。我躺在床上刚要入睡,听见他在祷告;我立刻起来在他身边,见他两手握拳在敬拜主,断断续续地用微弱的声音祷告。我感到心灵孤单,只有跪在他床边流泪祷告:"主啊!你要接你的仆人,求你白天接去,不要在黑夜接去,因为弟兄姊妹都睡了!"

  祷毕起来,赞美主,我见他嘴唇微微地动,忽然满脸发出强烈白光,(当时房里只有一盏小煤油灯);我见到这奇异的亮光,心灵得着极大的安慰。后来他便昏迷了,翌日清晨一醒过来就唱诗,唱了三首诗。那天从极大痛苦转入极大的平安与喜乐。

  八月十八日清晨,在世寄居四十载的宋约翰果然安返天家息劳主怀了!

  围绕在他身边的,宋师母和天婴,天真,天权三之外,还有亲友,医生,看护等人。王明道到后,这群人便请他领盖棺礼拜。是日下午五时入殓,王明道讲启示录第二四章十三节:"我听见从天上有声音说'你要写下,从今以后,在主里面而死的人有福了。'圣灵说'是的,他们息了自己的劳苦,作工的果效也随着他们。'"
  八月二十二日举行安葬礼拜,大家仍请王明讲道主领,那天到会的,除了在北京的亲友外,还有天津来的信徒,还有烟台,汕头,厦门,福州等地的信徒在场,共二百余人。王明道讲的是耶利米书第一章四至九节(讲词大意见第五十三章)。会毕大众排队送尚节的棺柩到附近山岗莹地入土。这个莹地,在香山旅店旁边,即尚节生前常爱坐在那里读经灵修的高墩,是张彼得先生购赠的。张毕业于燕京大学外文系,因肺病亦在香山留养,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颇有意到国外布道,故于尚节到香山后,即时相过从,此时他亦在送殡的行列中。他们一路行,一路唱:

  劳苦工程已完毕,
  凶猛战争已经历;
  行人已渡世风波
  身登彼岸享安息。
  父啊,敬将安睡仆人,
  奉交我父慈爱保存。
  到彼啼痕皆消失,
  到彼疑难多明白;
  一生工作究如何?
  主为裁判公且直。
  父啊,敬将安睡仆人,
  奉交我父慈爱保存。




五十二 盖棺论定


  宋尚节博士虽然是一代属灵巨人,对中国国内外教会的影响虽然至多至大。然而有人的缺点。同时,人对于他,也不免有吹毛求疵的苛评。现在先把这一类的苛评讨论一下,然后尽到他真正的缺点。

  尚节讲道时只饮鸡汤,不饮开水。他无论到什么地方,常先关照这一点。因此就有人说他奢侈。以鸡汤代水当然比较破费,但一两杯鸡汤,所值究竟有限。可是他每天讲道三次(有时四次!)每次二三小时而且每讲必大声疾呼,象要把生命倾出,体力的消耗必然甚大,又无暇补充,所以渴鸡汤无宁是必要之举。以尚节的世智,如果从事俗务,则食必珍馐,饮必琼浆,当绰绰然有余裕,何况区区的鸡汤?

  尚节脾气不好,喜欢骂人,这是事实。原因之一,可能是工作忙,休息不够,时间少,容易变得不耐烦。他发过脾气,知道不是好事,常常流泪自责,说是"老旧人"作怪。他发作起来时,谁都要怕他几分。尽管你是要人,大人,名人,年高德功的人,誉高望重的人,他都要训就训,要骂就骂,有时骂得痛快淋漓。许多人就以此责他怪他,说他不留余地,不顾情面。说这话的人根本就没有问问,被骂者是否有可骂之处?若当骂而不骂,则尚节倒失了诤友之责而和世人之顾面子,不坦白,爱敷衍,纵容罪恶之流沆瀣气了。何况尚节之骂,都出于爱心,很多人经他一骂而骂好了的。至于一些面谀之辈,更非骂不可,因为骂了之后,他以后便不敢再滥送高帽,尚节就可自保谦卑,不致被捧上云端而有飘飘然之感。由此可见,骂人不当是尚节的缺点,有时反而是他的优点,是出于爱心的责备,不过世人习于流俗,不能察觉而已。因此,必须透过爱的观点来看。但若没有他的爱,只是自我心中作祟,则是另当别论了。

  苛评者说尚节喜欢女人。这当然不是说他有什么苟且暧昧之行(在这一点上,他是清白无懈可击的),而是说他对异性的特殊兴趣。尚节喜欢女人替他翻译,固然是个事实,但这可能是他觉得:一,女人的注意力较集中而持久;故翻译忠实,能照字句直译不曲解曲译;二,女人发音清晰圆润,声浪较能传远,那时扩音器的应用还未普遍,在人多的时候,女人翻译比较适合。这当然不是人人如此,但可能是他由经验上得来的结论。无论如何,这不能算是他的缺点。事实上,尚节言笑不苟,若非工作必要,对女性总力避太过接近,以避悠悠之口。举例说:某晨,郑遂蓝女士到尚节家里继续记录他的口述。他欣然对郑说:"昨晚我在以西结书里得到一篇新讲章,现在先讲给你听,请你替我整理一下。"跟着他叫:"妈妈,天真,一同上楼来听我讲道。"于是宋师母和天真(他的次女,那时才六七岁)上了楼,宋师母整理床铺,打扫房间,就下楼去了;尚节却不许天真下楼,一定要她沿桌坐下静听,不得离开一步。可怜小小的天真给软禁了一小时,要哭又不敢哭,脸上看来一点也不天真!郑女士很替她不平,但慑于他的威严,不敢代她求情。后来郑才明白,他之扣留天真,并非专制,也不是要她听那么深奥的解经,而是因为往日会谈都在楼下,今日迁到楼上,目的在求安静,为避瓜李之嫌,所以勒令天真在那里作陪。此事可看出,尚节不但律己严谨,而且顾虑周到,并不是一位不懂世故人情的书呆子啊。
  尚节不但律己严谨,同时也律人严谨。兹举三事为例。

  一, 一九三八年春,郑遂蓝女士急欲由沪返闽,而苦于无伴,适有一位来自香港的中年布道家,与郑为同乡,打算从陆路南下往闽北一带工作,她就想跟他同回福州。可是尚节大不为然,认为战乱期间,交通阻滞,男女同行,必有许多不便。但郑妇心似箭,且以为与敬畏主之传道人同行,最为稳当。尚节仍然极力反对,再三为她祷告,卒未成行。多年后,郑回忆此事心里还窃自庆幸,因为她那时涉世未深,若同行了,可能铸下大错。

  二, 随后他打算设一"国内外布道团总通信处"于上海,请郑蓝帮忙,但又怕她年纪轻,经验少,魄力不够精细,不耐烦兼顾琐事。所以一男一女,是最理想的办法。但他又那么拘迂,定要两人先订婚然后通力合作,且自荐为介绍人,主婚人,证婚人,以至生活负责人。郑答以"抱独身主义,不愿出嫁。"他无可奈何,计划遂告搁浅。

  三, 一九三二年七月,伯特利某同工与王女士原定于夏令会中的一个星期四下午,举行订婚典礼。不料这时福州刘女士赶到,名为参加夏令会,其实是向某追求。原来某生来仪表萧洒,曾在福州主领唱诗,刘女士早已对他钟情,此时与其母同来,母女两人时邀某出游及购物,其另有醉翁之意显而可见。某同工竟心猿意马,不打算与王订婚了。这事给尚节听见了,就老实不客气,当众训斥一番。某起立认罪,使王感尴尬,刘感狼狈,结果谁都订婚不成。

  尚节曾说过:"我不夸口,我每日看见上帝……因我心中清洁。"如果他在男女关系有不洁之念,他怎能看见上帝而在他那里取得力量?

  说过了"色",就要说"财"了。

  虽然伯特利环游布道团怀疑尚节曾私受信徒献金,或曾暗示信徒寄款其家,后来事实已证明其无稽,可不必再论。虽然如此,后来他独立工作时还有人说他贪财的。平心而论,他从未讲究物质享受,大统舱,三等车,小提箱,长布褂,均安之若素,贪许多财来,对他有何用处?团体或个人对他馈赠当然很多,但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不受雇聘,没有固定薪水,同时又从他得到造就而对他感激,所以踊跃捐献。"做工的得工价",何贪之有?纵使他不收别人的献金,苛评者还不是一样会说他"沽名钓誉","引人归己"吗?何况他收到馈赠,除了生活费用及家用之外,大部分用于圣工,如捐赠布道团或资助神学生之类?

  关于家用,他所寄的,一部分是弟弟的学费,一部分是到妻儿的赡养,款额都不会很多。他的弟弟说:"家兄很少寄钱回来,若有汇款,也是寄交某信托人直接存入,'上帝的钱'户内。我曾劝他多付钱给嫂嫂,以防万一。但他老是说'天父必看顾'。他身体不是顶好,又那么拼命,且常有人反对他,甚至要杀害他,我们未免担心,所以在他出外期间,偶尔有人汇款来,我们就将之储存。"他这话说的是事实。他常常对儿女说:"爸爸是乌鸦饭的。"他弥留时也曾对家人说:"你们今后要吃乌鸦饭了。"他的意思是说。他们要象以利亚一样,在基立溪旁,每天等候上帝差遣乌鸦供给食物。可见他没有存款,也没有人家留下什么财产。

  尚节脾气不好,在家里当然也不免有时发作。但是,一般说来,他的家庭生活是和睦的。他跟儿女呼宋师母为"妈妈",这说表示他对她的敬爱。虽然他在家的时间不多,就是短暂的在家小住,也忙于见客,复信,和其他工作,但只要他有空,总喜欢和孩子们玩玩,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某一次有一人到访,看见孩子们和一个大人玩得兴高采烈。等他们玩了一会儿以后,他问一个较大的孩子说:"宋博士在家吗?"那孩子指着说:"他就是。"这位客人起初还当他是宋家的用人呢!他以为宋博士不会如此的其貌不扬,不会穿如此粗劣的衣服,更不会见有客而不打招呼的。这事可看出尚节的作风,也可看出他家庭生活之一斑。

  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据他自己说,一年平均只有一个月。他把家由兴化迁到上海,那是因为上海那时是对外对内交通最便利的地方。在上海有两次严重的中日战争――是"一二八",一是,"八一三"――两次他都撇下宋师母和儿女在战火中,自己到远方工作。有人便因此说他恝置。其实,他们倘记得主的教训:"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生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就不会以恝置责备尚节了。

  他有很多次叫翻译的人下台,因为他们译得不能满意。这事的是是非非,并不易断定。尚节不顾自己,对自己的面子,名誉,身分,从不爱惜,就以为别人也应该如此。他以为译者若不能胜任愉快,便应该下台而无憾。有些时候,或支吾吞吐,不能如讲者之强调,之明白清晰;有些时候,译得不正确,把讲者原意打了折扣,甚至与讲者原意相反。不这些场合,他都要临时换人。举例来说,一九三二年六月在福州尚友堂,他讲的是"女学生在暑假时到处去作见证",却被译为"女学生在也嫁时倒出去作见证"这固然错的可恼可笑,但还无伤大雅。一九三五年七月,在杭州第一届全国基督徒布道团查经会里,尚节讲及马可中途离开保罗和巴拿巴,而折回耶路撒冷一事,他的原意是说马可年轻,初次背乡别井,旅途劳顿,未免homesick。记者竟误为"马可年轻……未免好色,便遄返家园。"(homesick意为"思家",与厦门语"好色"音相近;是会虽在杭州举行,但代表约三百人中,厦门来的占了一半,故有厦门人记录。)这种错误,便不能不说是严重了。后来果然有人因此抨击尚节"胡乱解经"。由此看来,尚节之叫译者下台,岂不是情有可原吗?

  但是,作者晤及为尚节翻译过的人,他也有说不尽的苦衷:第一,尚节"兴化官话"确实难懂,若非听惯或对兴化土话有多少了解,简直就无从翻译;第二,尚节在讲台上跑来跑去,偶然追随不及时,或者他转头转身时,必有几个字听不清楚;第三他讲道常多表演,而表演是人人都懂,不必传译,但他以为译者若不跟着表演,必大减力量,因而对"有卖力"译者不满(例如讲到亚兰王元帅乃缦在约但河沐浴七次时,他把讲台当岸,地当河,必从台上跳落地下,还要跳足七次);第四,他脾气不好,译者虽不明白亦不敢多问,怕激起他的怒气,而不问就不免有错。由此可见批评尚节之临事撤换译者,也不一定是过苛的。

  尚节真在他讲道时之喜欢"望文主义",即对地名人名或其他专名的字,本来没有什么意义的,想出各种意义出来。举例说:一,南昌,他解成"使我得指南而光昌"。二,学连(他父亲的名字),是"教我'学''连'的功课,即先打下各小地,然后通连至大城"。三,兴化,某次讲道,只有五十余人前来祈祷,其余都"不兴不化"。四,开封,尚节在此领会时,因戒严只好在城外开会,晚上七时即不得出入,经交涉后,牧师可率众往返,"真是开了封"。五,王顺,是一个哑吧的名;尚节说:"我一见他的姓名颠倒便是'顺王',即顺服万王之王耶稣基督。"六,蒙城,他满希望"举城蒙恩"。七,长乐,"但愿主赏赐永福长乐"。八,梧州,他把"梧"字拆开,"吾"者我也;"木"者,十字架也,"当将我旧我钉死其上,将'吾'挂在'木'头上。"

  诸如此类的拆字法,即在洋人中亦有人使用。拆字母的,在英文中颠倒换位,称为"Anagram",偶一为之,并无大害;但无圣灵无学问的人,东施效颦,经常使用,就不免牵强附会了。但他有时把外国地名人名的译音,也照样拿来望文生义,或拆开来解释。例如:"格拉森(见可福音第五章第一节),他说:"我喜欢根据中文的字眼解释这三个字:格――各个木(少数的)――拉,引领,森――木林――(多数的)。意思说,只要有一个人真正得着救恩,便能引领许多人归向救主。耶稣在这格拉森岸上虽然只救了一个人,可是借着他,全地都得闻救恩,主耶稣最看重那种'格拉森'的工作。他格了一个撒马利亚妇人,便拉了全城的人;大马色的途上格了一个扫罗,便开了教会的新纪元,拉了无数的人。"

  他并不是这样的拆字解经,而是用来另有新义引起兴趣。他拿马太福音第五章的八福和约拿书一起讲,用诗篇来对照马可福音,拿创世记的创世工程七阶段来比较他自己的经历。幸亏他没有在这方面发展下去。关于这一点王明道先生有如下批评:

  "一九三二年的春季我到山东几个地方领会,听见一些信徒述说他对圣经所下的解释,使我心中对他起了很大的反感(那时他正好在山东一些地方领过会)。因为他讲解圣经中人名地名的意义,丝毫不顾原文,只按汉文的字义任意讲解,就如同他解释彼拉多一个名词说'彼是他的意思,他拉来的人多,是证明你拉来的人少。'他又解释大利拉一个名词说:'财利大了便把人拉到魔鬼那里去。'那时我已经听说他是一位留过学的人,他决不会不知道圣经中的汉译人名地名不过是译音,怎么竟会这样曲解起来呢?……因此我对他很有了一些不好的印象。不过我不深认识他,也没有听他讲过道,因此不能有什么表示。及至一二年以后我在一些地方看见他工作的果效是那样奇妙,有许多人认罪悔改,有许多人信主得救,有许多信徒得了复兴;又听见他是那样勇敢责备群众和教会的罪恶,不畏权势,不计毁誉,在几个地方甚至有人准备起来殴打他,因着主的保守,他未曾遭遇他们的毒手。我又听见他那样大声疾呼不顾性命的讲道,我便承认他实在是主特别兴起特别使用的一个人,从那个时候起我对他的印象完全转变过来。他对圣经的解释虽然有些不合原意的地方,那是因为主给他的恩赐是招呼罪人悔改,不是讲解圣经……"

  但对于宋氏按中文字义解释译名的方式,以至被指为望文生义曲解,据当时在场的郑遂蓝女士记忆和出版的记录,有些是以讹传讹。郑文说:

  将地名人名任意"释义",谅旨在加深印象,易于记忆。不过有时也会传闻失真,不足为据!比方说,有人告诉王明道先生:宋博士把彼拉多说成"他拉来的人多,是证明你拉来的人少。"但我所听的却不是这样(我亲耳听过两次),他是说:彼拉多的失败就在于他(彼)拉多,给群众的喊声慑服了!他明知耶稣是无辜的义人,存意释放他,无奈多人的呼喊"除掉他,除掉他,否则你就不是该撒的忠臣!"令他昧良将耶稣交给群众去钉十字架。他并非在讲解人名的"意义",只是按译音的字面取些"教训"罢了。我听了深引为戒――"服从多数"并非绝对的准则。(罗十二:17)教我们'不要以恶报恶,众人以为美的事,要留心去作。'本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以恶报恶"在人们看来,原是天公地道的,只要报得不过份就合情理。圣经却教训我们'不要'以恶报恶,岂非悖乎常理?所以众人"以为美"的事,要"留心"――慎思明辩,是否全乎真理去作,并作一味"拉多",免得流于效法世俗,与众浮沉!

  我们不难想象,当时中国,教育未普及,有些"无学问不坚固"的人,为了竞新尚奇,甚至对圣经原文字义一无所知,就贸然依中文穿凿附会,以至与经义违悖。这种事情虽然可能有的,但不是宋尚节应负责的。就象标榜圣经滥解的更多,圣经却不能负责一样。




五十三 王明道的的推崇   


  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二日,宋尚节博士遗体下葬以前,开了一次会,由王明道先生讲道。那天到会的约二百余人,讲道内容,当时没有记录,但可以根据灵食季刊第七十一期王明道先生所著"宋尚节先生去世了"一文,窥见其大意,兹摘录如下:

  宋先生实在是一个极特别的人。他非常聪明。他的缺点就是他任性。听他讲道,看他待人,与他同处,处处能看出来他是那样无拘无束,愿意怎样便怎样。因着他那样任性,不知触犯了多少人,使多少人对他起恶感,使多少人说他骄傲。其实他一点没有骄傲。他没有不好的存心,但他确是拙于处世。我听见一些人批评他,便为他们解释。我觉得在这些事上应当特别帮助他。所以当他到北平协和医院住院的时候,我就好好劝他。一次,我问他说:"有人告诉我说:他到你的屋子里去你,你驱逐他出去,你为什么这样作呢?"他回答我说:"我要祈祷,我要看圣经,我没有暇时同他说话,所以我叫他出去。"我对他说:"你祈祷读经不是为帮助人么?如今有人来向你求帮助,你倒叫他出去,这不违反你的初衷么?纵使你现在在急需安静祈祷读经,实在不能同人谈话,也当委婉向他说明理由,请他改日再来才对,怎么可以驱逐他出去呢?"他回答说:"我不会那说。"我对他说:"让我告诉你怎样说。"他笑了,我也笑了。我又向他说,"别人给你写信,你回信不回呢?比如有的教会写信请你领会,你能去或不能去,你怎样回复呢?"他说,"我若能去,就写信告诉他们几时去,若不能去,就不写回信了。他们得不着我的信,自然知道我不去了。何必再写信呢?"我告诉他说,"别人既给你写信,你无论能不能去,都应当给人一个回答,不应当使别人望眼欲穿的长久等候着。"他对我说:"没有工夫写那么些信。"我说,"你没有工夫也必须写。你自己实在不能,也当托别人替你写。"末后他接受我的劝告。我又向他说,"有人请你吃饭或送给你礼物,你道谢不道谢呢?"他回答说,"我谢谢主,我不谢谢人。"我当时告诉他说那是不对,谢谢主固然要紧,谢谢人也是不可缺的。我告诉他急需好好读一读信徒处世常识。他回答说,"你所写的书我都喜欢读,就怕读那本信徒处世常识"我说,"你最需要学习如何处世。你虽然怕读,也必须读,我要强迫读这本书。我下次来看你,就为你带一本来。你必须应许我好好用心去读。"他向我作出小孩子的笑脸来,表示我是在难为他。我们两个人笑了好久。最后他点头应许了。第二次我来看他便给他带一本来。他也履行了他的应许。虽然我没有再问他有没有好好用心读这本书,但事实告诉我说他确是好好的读过。因为第二年我到香山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会见人鞠躬行礼,会出来迎接人,会起立让坐,会向人道谢,当客人告辞的时候还送到大门外,向人说再见。这些都是他向来不作也不会作的。他一见着我就操着那福建音的国语笑着说"处世常识"。意思是"我已经学了处世常识"。这句话他对我说了好多次。看他那种样子完全象一个几岁的孩子,天真烂漫,毫无矫饰。有些人因为他待人那样轻慢,那样没有礼貌,便以为他是骄傲。其实他真是一点也不骄傲,他只是太任性太拙于处世而已。任性固然是他的大缺点,但他却有一些最大的的长处,其中的第一样就是他诚实正直,毫无虚伪。他不会同人钩心斗角,他尤其不会作伪欺人。他心里怎样看,口里就怎样说。他里面有什么,外面就发出什么来,他决不敷衍人,也不瞻徇情面。他伤人就在这里,他得人也在这里。我最爱他的大原因也是在这里。

  我知道的一些为上帝作工的人当中有才干的人也有,有热心的人也有,有恩赐的人也有,但要找里外一样,心口如一,丝毫没有虚伪的人却是寥寥可数。虚伪好象是我国人的特长,连热心为主作工的人也不例外。许多为主作工的人谈吐文雅,手段灵活,与人交际的时彬彬有礼,和善可亲。当你乍一见到他们的时候,真令你对他们发生无限的敬爱。但及至你他们同处的日子一长,你便看出来他们的那种虚伪诡诈,那种矫揉造作,真令人疾首痛心。看他们外面的表示听他们的口中所讲的道,真令我们不能不承认他们是主耶稣的好门徒,但一观察他们那种虚伪诡诈的言行,又不能不令我们承认他们是撒但的高足。许多为主作工的人在人面前是一种人,在家庭里另是一种人。当你看见他们的时候,纵使他们的脸上没有带着一副假面具,最少也是涂着一些化装品。你要寻找一个毫无矫饰毫无虚伪百分之百的本来面目的人实在不容易多见。宋先生便是这种少见的人当中的一个。他在人面前,在人背后,在讲台上,在家庭里,在生人面前,在熟人面前,完全是一样。他的短处容易被人看见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其他为主作工的人当中,有的短处比他的短处严重几倍,但别人却看不见;因为那些人会掩饰,会遮盖。他却是有什么就显露出什么来。许多人为这个批评他,我却为这个爱他。我不是爱他的短处,我所爱的乃是他的真诚,当然那些短处是不好的,所以应当改正。

  有一件最可惜的事,就是有些工人在初蒙召初为主作工的时候,心是非常热,年纪也很轻,很有一种真诚正直的生活。及至作工的年日一长,经验丰富了,阅历加深了,正直的心不知道在佬什么时候竟渐渐变为弯曲,诚实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变为圆滑。年老的时候并不是"老成持重",乃是"老奸巨猾"。我看见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变化了。我也常常特别提醒警戒自己,怕自己不知不觉走到这种地步。宋先生去世的时候是四十三岁,也算到了中年。他作的工不算少,去的地方不算少,接触的人也不算少,受的打击也不算不重。如果他学会了圆滑弯曲,也是很不足为奇的事。但他到离世俗始终是那样真诚正直,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宋先生还有一样最大的长处,便是他的勇敢。他具有古代先知们的勇敢。他是一个向罪恶进攻的勇士。他毫不畏惧的责备社会中的罪恶和教会中的罪恶。他毫不顾虑到别人的攻击和反对。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名誉和安全。若不是主保守他,他不只多次会别人打伤,就是遭人的毒手,丧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常想:今日社会和教会中的罪恶那样蕃衍发展,世界到处都被魔鬼的势力支配着,非有如同古代那些象烈火一般的先知出来大大声疾呼不可。不计毁誉,不顾性命,不徇情面,不瞻前顾后,不畏首畏尾,拼命向罪恶和撒但进攻,这种人是现今世界和教会所急需的人,但这种人也是今日最不可多得的人。宋先生是这样的一个人,但他现在去世了如何能不令人悲伤呢!

  宋先生特别的恩赐和使命是责备罪恶,劝人悔改,传扬耶稣救恩的福音,领人得救。他作这种工作,实在是别人望尘莫及的。讲解圣经却不是他的特长。他也没有治理教会的恩赐。他不大会认识人。他缺乏社会中的常识。他容易受人激动,也容易受欺骗。叫他去治理一个教会,领导一个团体,是不容易收良好效果的。有些人因为听他讲道得了救,得了复兴,又看见主那样大大使用他,便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作,便叫他却作他所不能的,那实在是一种错误,只要有一个人能讲道感动人,别人便请他解答一切的问题,无论遇见什么事求他的指教,而且都照着他所指教的去行,就象一个人一被主所使用就成上帝一样。这种错误若不彻底改正,不但不是教会的益处,也不是主的仆人们的益处。

  从宋先生被主使用以后,我们看见一件令人哭不得笑不得的事,就有些人没有宋先生的恩赐和热诚,更没有他所得的呼召和使命,只因为他得到许多人的欢迎和拥戴,便也东施效颦般的学起宋先生来。他们学他的喊,学他的跳,学他责备人的罪,学他训人的表情,学他解经,有人甚至学他那样不顾礼貌,不和人说话。没有他里面所有的真实的好东西,只学得他一些外表,结果弄得画虎类犬,贻笑大方。他们自己还以为自己是第二个宋尚节,第三个宋尚节,第四个宋尚节,第五个宋尚节。旁观的人早已经捧了腹,已经喷了饭,当事的人还觉得兴高采烈,得意洋洋。这种情形真不能不令人笑了以后继之以哭了。

  宋先生最伟大的地方就是他的真诚,因为他真诚,所以他能被主所大用。因为他真诚,所以他能受人的爱敬。因为他真诚,所以的一些缺点也能被抵消。他讲道出于真诚,就是他在讲台上跳喊表演,也无一不是也于真诚。那些学他的人既没有他里面所有的恨罪爱人的心,又没有他怕有的那种热诚和能力,只是外面学了一些皮毛,那岂不是怕自己不彀虚伪的,再多加一些虚伪,又焉能不弄得画虎类犬呢?

  我每逢读到旧约中那些先知书,便不能不钦佩景仰那些先知的勇敢忠心,和他们那种嫉恶如仇的态度。看到以色列与犹大两国的人民是那样悖逆上帝,行强暴,虚伪,诡诈,自私,淫邪,一切的生活与上帝的律法是背道而驰,但觉得那个时代真是需要这样的一些先知。同时我再看到今日中国社会的情形,并今日中国教会的情形,与当日以色列和犹大国的情形正无独有偶,形影毕肖,便觉得今日的世界和今日教会,也需要象古代的先知那样勇敢忠心,嫉恶如仇,不畏缩,不徇情面,放胆责备罪恶,把名利性命一概置之度外的先知,起来大声疾呼,使这些悖道的人们回轨归向主。今日中国教会中的传道人,有学识的尚能找到几个,有恩赐的尚能找到几个,有敬虔生活的又能找到几个,惟独勇敢忠心,疾恶如仇,不畏缩,不徇情,把名利性命一概置之度外,去放胆责备群众的罪恶,不怕受众人的反对攻击的传道人,简直是寥若晨星。宋先生是这样的一位,然而他又离了世界,再找象他这样的人还可以找到几个呢?宋先生去世安息了,但主的工作决没有停息。他在今日仍是召选他看为合用的人。他的能力仍是要大大的临到那些为他作工的人。他先发出一个呼声说:"我差遣谁呢?谁肯为我去呢?"(赛六:8)然后他要对他所差遣的人说:"我差遣你到谁那里去,你都要去,我吩咐你说什么话,你都要说。你不要惧怕他们,因为我与你同在要拯救你。"(耶一:7-8)"所以你当束腰,起来将我吩咐你的一切话告诉他们。不要因他们惊惶,免得我使你在他们面前惊惶,看哪!我今日使你成为坚城,铁柱,铜墙,与全地和犹大的君王首领祭司,并地上的众民反对。他们要攻击你,却不能胜你,因为我与你同在,要拯救你。"(耶一:17-19)

  世界的罪恶一日比一日增加,教会的腐败也一日比一日更甚,愿意答应主的呼召作今日的先知的人,回答说,"我在这里,请差遣我。"
   



后记


  本书之作,是一九五六年秋才再度从事,今日始告竣工。所谓搁置,不过是暂停撰写而已,收集材料的工作,则从未间断。在"搁置"期内,作者曾趋访与宋博士有关系的人,写信给宋氏在海外的亲友,又曾问各地搜购书刊图片。感谢主,许多宝贵的资料,在这五六年中,从多地流汇,使当初的材料缺乏,一变而为材料太多,工作的重心遂为芟芜去杂,以免卷帙过于繁重。所最感遗憾的,只有宋博士的日记,至本书付印的今天,还未寓目的机会。这是他生活与思想最详最实从始至终没有一天间断过的记录,却连这日记的断片也没有找到!

  书刊方面,作者曾引用现在依采用多少为序,列为下表(其曾参阅而未取材的,不录):


(一) 宋尚节:我的见证(王敏学记)

(二) 宋尚节:工作的回顾(郑遂蓝记新嘉坡基督徒布道团银禧纪念刊(以上二书为合编本)

(三) Leslie T. Lyall(赖恩德):John Sung]

(四) 宋尚节:讲经集(第二届全国查经会编印)

(五) 叶见元编:宋尚节最后讲道集

(六) 宋尚节:灵程指南

(七) 王明道"灵食季刊(第七十一期)

(八) 宋尚节:新嘉坡查经人演讲集

(九) 计志文编:复兴的火焰

(十) 宋尚节:退修会讲经记录八小册(上海基督徒布道团印行)

(十一) 汪兆翔:哈该书讲义

(十二) 星洲基督徒布道第十五周年纪念刊

(十三) 宋尚节:喻经故事

(十四) 蔡苏:"怀念故人宋尚节博士"(晨星报第三卷二期)

(十五) 灯塔(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各期中吴恩溥牧师之纪术四篇)

(十六) 王明道::五十年来

(十七) 新嘉坡基督徒布道团金禧纪念刊一九四四.九.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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